福岛核污水开排，排海计划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重重反对声中，日本“排污入海”的日子还是定了。

当地时间8月22日上午，日本政府举行相关阁僚会议后宣布，将从8月24日开始，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放入海。

(资料图片)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近日亲赴福岛核电站现场视察，并表示排海计划“不容拖延”。他还向周围人提出要求说，“应带着紧张感尽全力确保安全并采取形象受损对策”。

〓 8月20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来到福岛第一核电站现场视察。

8月21日，他与日本全国渔业协会联合会会长坂本雅信会面，就排海进行最后磋商，并谋求对方的理解。岸田在会见中承诺，将持续采取必要对策帮助渔业从业者，坂本则依旧表达了反对立场。他重申：“反对在未获得国民理解的情况下将福岛核污染水排海，这一点毫无改变。”

〓 8月21日，岸田文雄与日本全国渔业协会联合会会长坂本雅信会面，就排海进行最后磋商，直接谋求理解。

岸田亲赴福岛前，刚刚结束了访美行程。美日韩领导人在美国总统度假胜地戴维营举行了会谈。在这一所谓“开启合作新时代”的会谈期间，岸田达成了另一个目的：在排放核污水问题上得到美国总统拜登、韩国总统尹锡悦的理解。岸田在与拜登会面时，特意对美国的支持表示感谢。他在出席美日韩峰会后说道：“日本正处于必须作出决定的最后阶段。”

日本政府早早对外公布了排海计划——最早从8月下旬开始，将福岛第一核电站储存的超过130万吨核污水从离岸一公里处排入大海。为了获得外界理解，岸田一边拿着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给出的综合报告，向本国渔民作出解释，一边派出外务大臣林芳正等官僚出席各种国际场合，宣传日本的排海计划。

〓 8月18日，美日韩领导人在美国马里兰州总统度假地戴维营举行会晤。

即使首相如此卖力宣传，这一排海计划仍在日本国内引发争议。日本共同社8月19日至20日进行的舆论调查显示，88.1%的受访者担心排海计划损害日本形象和潜在经济利益，81.9%的受访者认为日本政府的解释不充分，79.8%的受访者认为首相岸田“未能发挥领导力”。

在海外，这一决定更是激起千层浪，让日本周边国家乃至太平洋岛国等倍感担忧，并引发一系列抗议和限制举措。有分析认为，这场争论不仅涉及科学，也掺杂了地缘政治和意识形态等因素。围绕核污染水排海的诸多争论和质疑，除了凸显日本“核信用”的缺失，也折射出复杂的国际关系现实。

格罗西曾被问“是否收了100万欧”

当地时间7月5日下午，IAEA总干事长格罗西前往福岛第一核电站，考察了排放污染水的海底隧道工程。就在6月底，这条全长1030米的隧道刚刚竣工。

〓 2023年6月26日，东电公司邀请媒体参观用于排放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的海底隧道建设工程。该工程于当天全部完工。

格罗西在东京电力公司（下称“东电”）社长小早川智明的引导下，从核电站厂区内高处确认了该设备建设情况，还考察了东电在核废水水槽内饲养比目鱼与鲍鱼的试验状况。

考察结束后，格罗西与当地政府和渔业负责人进行会面。与会的福岛县水产联合会会长野崎哲遗憾地表示：“尽管我们一直反对，排海项目却依然会进行。”格罗西对此回应称：如果日本继续按计划排放，该机构将在福岛开设一个监测站，在“未来几十年”继续评估水体安全，“直到最后一滴水安全排完”。

访日期间，格罗西在不同场合重复着同一套话术，即“我们的结论是合理的”“不存在跨境影响”。不出所料，IAEA在7月4日发布的安全审查报告中得出结论：“日本将储存在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处理水排海的计划符合原子能机构安全标准。”报告还称，“处理水一经排放，对人类和环境的辐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格罗西在这份报告的前言中强调，排海是日本政府的“国家决定”，“这份报告既不是对这一政策的推荐，也不是背书”。但在外界看来，这相当于给了日本政府最后的通行证。

〓 2023年7月5日，日本福岛县双叶町，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总干事格罗西（左二）视察福岛第一核电站，东京电力公司社长小早川智明（左三）在一旁陪同。

7月7日，日本核监管机构原子能规制委员会向东电发放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海设施验收合格证。

IAEA的报告中列出了11位参与此次评估的“独立外部专家”，他们分别来自阿根廷、马绍尔群岛、越南、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韩国、俄罗斯、英国、美国和中国。

其中，中国专家是来自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的研究员刘森林。他向中国官方媒体披露，这份报告是以格罗西自己的名义发布的。“虽然发布前IAEA秘书处就报告草案征求过技术工作组专家意见，但留给专家的时间窗口非常有限，而且专家意见仅供参考，是否采纳仍由IAEA秘书处决定。”因此，他对IAEA未充分与技术工作组专家协商仓促发布评估报告表示遗憾。

中国国家原子能机构秘书长邓戈也表示，IAEA邀请多国专家参与对日本福岛核污染水处置问题审查评估，但报告却未能充分反映所有专家的意见，相关结论存在局限性和片面性。另外，在武汉大学环境法研究所所长秦天宝看来，IAEA在具体规则和标准缺位的情况下，得出“符合安全标准”的结论，有“打擦边球”之嫌。文章超链接（《单靠法律手段，尚难阻止日本排海计划》）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对此指出，这表明该报告仓促出台，结论存在局限性和片面性。他也敦促日本停止洗白和蒙混过关，回应国际关切，停止排海计划。

谈到IAEA的作用时，中国社会科学院海洋法专家王翰灵认为，IAEA没有核准核污染水排放入海的权力，是日本政府主动请它做评估报告。新加坡《联合早报》也在评论文章中指出，“排放核废水是个别主权国家的权力，因而必须负起相关的责任，IAEA并没有认可或不认可的权力，它所能做的是确定有关做法遵循既定标准。”

报告发布当天，一位韩国记者追着格罗西问：“你是否收了日本100万欧元？”格罗西当场翻脸说：“我什么都没收，这太荒谬了！”他无奈解释说：“这是一个普遍做法，全世界许多地方都照做。我没有什么魔杖可以一次性解决人们的担忧和疑问。”

收钱的传闻源于韩国YouTube上一个名为“探查”的自媒体频道6月下旬的两次爆料。该频道引述疑似日本外务省官员的话称，日本政府给了IAEA秘书处工作人员超过100万欧元，以解决日本政府、IAEA和第三方国家专家之间的分歧。消息源还称，最终报告的结论在动笔前就决定了，即排海是安全的。对此，日本外务省紧急辟谣称，这是“毫无根据的虚假信息”。

〓 2023年7月14日，东电公司发言人正在向参观福岛第一核电站的记者介绍核污染水排放计划。

与此同时，不少环保组织也公开反对日本的排海计划，并指出“IAEA的验证范围狭隘且有限”。

“IAEA的报告根本没有所谓的‘科学依据’，政府应停止向海洋排放并考虑实施替代方案。”日本环保组织“地球之友”（FoE Japan）理事满田夏花向“全球报姐”直言，“这份报告是基于日本政府和东电公司的信息。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根本不是独立的。他们没有听取民间社会和专家对核污水排海的担忧。”

据满田夏花透露，日本核公民委员会最近收集了对IAEA报告的批评意见。“其中包括，对事故反应堆泄漏的严重性缺乏认识，无法保证实际海洋释放的安全性，也并未做到‘与广泛的利益相关者交换意见’等。”核公民委员会成立于2013年，是由律师、科学家、工程师等组成的民间组织，致力于站在民众角度制定和实施民心所向的去核化政策。

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亦发声明表示，“排放核污水的决定只会给周边国家造成中长期经济损失，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经评估，它根本没有考虑其指南中提到的跨界影响。”日本环保组织“防止核废水排入海洋联合行动”亦认为，“IAEA没有正确评估生物的放射性相关问题。其报告是在纵容向海洋倾倒核废水，这一决定应立即丢弃。”

独立辐射监测组织SafeCast首席研究员阿兹拜·布朗指出，“许多的优秀科学家都认为，（日本）迄今为止提供的数据是不完整的。整个过程还是不够透明，它不够广泛，也不够全面。”

与一般排放的冷却废水有何不同？

为了消除韩国的担忧，格罗西于7月7日至9日对韩国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访问。

在接受韩国《朝鲜日报》专访时，格罗西强调：“福岛即将排放的水中所含有的氚等充分满足所有国际标准。”他甚至指着餐桌上的水说：“那里也有氚。当然，我可以喝，也可以在里面游泳。”

对此，汪文斌在7月11日反驳称：“如果有人认为福岛核污染水可以饮用、可以游泳，我们建议日方把核污染水好好利用起来，供这些人饮用或游泳，而不是排进大海，让国际社会担忧。”

日本一直将福岛核污水称作“多核素去除设备（ALPS）处理水”。按照日方的说法，含有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放射性物质的污水经过净化处理，已把除了氚以外的放射性物质净化至低于监管水平。

日本经济产业省在发布的宣传册中指出，日本居民每人每年从自然环境中吸收的辐射量为2.1毫西弗，而一旦开始排放核废水，每年带来的辐射影响为0.0000207毫西弗。西弗（Sv）是量度辐射对人类等生物“有效剂量”的单位，1西弗等于1000毫西弗。日方在宣传册中称：“将ALPS处理水排放入大海的情况下，一整年的辐射影响非常小，不及从自然环境所受辐射影响的十万分之一。”

这一处理过程中，两种放射性物质备受瞩目，那就是氚（tritium）和碳14（Carbon-14）。它们分别是氢和碳的放射性同位素，两者均难以从水中分离，而同时也常见于大自然，甚至人体。

那么，日方所称的处理水跟一般核电厂排放的冷却废水区别何在？

IAEA的报告提到，目前福岛第一核电站周边设有超过1000个储存缸，每个储存缸容量约为1000立方米，总储水量约为130万立方米，足以装满500座奥林匹克标准游泳池。其中储存的废水包括核电厂机组爆炸后，渗入机芯的地下水，也有本来抽取来冷却机组的海水。

〓 2023年1月20日，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内储存核污水的储罐。目前福岛第一核电站周边设有超过1000个储存缸，每个储存缸容量约为1000立方米，总储水量约为130万立方米。

绿色和平早在2021年5月发文指出，一般核电厂运行的废水不会直接接触机芯燃料棒，这是福岛核废水与一般核电厂废水的根本分别。该组织在2020年10月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中指出，ALPS无法过滤的除了氚还有碳14，并指责日本当局隐瞒了此事。

IAEA的报告引述日方数据说，每年排放的ALPS处理水中，碳14浓度约为2吉贝克（0.002兆贝克），“是自然产生的全球库存的五十万分之一”。但绿色和平的文章警告称，碳14的半衰期长达5730年，它能融入到蛋白质、核酸等细胞组成当中，造成的核酸损伤或能导致细胞死亡或潜在的遗传突变。

奥克兰大学的克罗夫切克博士向英国广播公司（BBC）评论说，绿色和平正确指出了碳14的存在，但它同样会被排出体外，因此留在人体内的辐射剂量偏小。“相比之下，同在福岛核废水中出现的锶90、碘129和铯137，会残留在人体骨骼、牙齿、甲状腺与肌肉中几十年，造成更大的辐射剂量。”

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多个黄色水槽里，正在进行海洋生物的饲养实验。在用海水稀释的ALPS处理水中，饲养着800条比目鱼、800只鲍鱼，以及数斤的海藻、马尾草等，以监测它们含氚的浓度。东京电力希望借此证明，核污水经过ALPS处理后是安全的。

韩国进步派媒体《韩民族日报》研究了IAEA此前公布的《ALPS小组委员会审查报告》指出，这份长达27页的报告中，只有两句话涉及ALPS的具体表现。2020年2月至3月，由六名工作人员组成的研究小组在奥地利维也纳与东电公司的人员举行了三次视频会议，就得出了这份报告。

据韩国网媒“探查”最近爆料，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水放射性物质浓度严重超标，日方正考虑通过更换压舱水并加速稀释等方式使其达到“安全标准”。日本外务省8月14日对此回应称，韩媒报道的依据是一份“伪造的公文”，内容毫无事实根据。

但在运营期间，ALPS确实不断曝出问题。据统计，2013年到2022年，福岛核电站的ALPS装置共发生过8次故障。例如，它在2016年被发现多处漏水。2021年，用于吸附排水中放射性物质的滤网被曝出现损坏。《韩民族日报》认为，仅根据日本政府提供的材料进行分析，而未经过样本分析验证的结果，很难消除人们对ALPS的担忧。

另据共同社报道，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放射性污泥保管设施已接近装满，据称保管量达到容量的96%。污泥是白色或褐色的泥浆状废弃物，其中含有放射性物质。这些污泥是用ALPS净化污水过程中产生的。即使确保新的保管空间，预计也会在数年内装满。若没有污泥的保管之处，ALPS就无法运转。

“全球海洋科学家都对排放对海洋生物和渔业可能产生的影响表示担忧。”常驻日本的法国国家研究院“福岛灾后”计划主持人塞西尔（Cécile Asanuma-Brice）呼吁，“更明智的方案是继续储存核废水，直到氚的放射性自然降低。核电站周围和其范围之外仍有空地，完全可以建造新的储存槽。”

考虑到外界的忧虑，东电公司最近宣布，一旦氚的活度在周边海域超标，将暂停排放。东电设置的标准如下：排放口附近半径3公里以内为每升水700贝克勒尔（放射性活度的国际单位），核电站面海一侧10公里正方形范围内为每升水30贝克勒尔。

日本水产厅8月10日提出方针称，“排海后，原则上每天对水产品中所含的放射性物质氚的浓度进行检测。以能在周边捕获的代表性鱼类比目鱼等为对象，在采集的第2天或第3天后公布结果。以此作为排入海洋后的风评对策，将加强科学监测。”

回溯排海敲定过程，重点放在舆情管理

2011年3月11日，日本福岛县附近海域发生9.0级特大地震，地震引发的巨大海啸袭击了福岛第一核电站，造成核电站1号和3号机组堆芯熔毁。核事故发生后，东电公司不断向反应堆注入冷却水防止堆芯熔化。

这些冷却水和自动流入的雨水、地下水一起形成大量的核污染水。如今，核电站内上千座储罐存放了约133万吨处理过的水，储水能力接近饱和。

2020年3月，东电公司向日本政府提出包含地下掩埋、注入地壳、以水蒸气形式排放到大气中、以稀释水形式排入海里、转化为氢化物排放等五种处理方法。其中，以稀释水形式排入海里的方案得到东电的力推。该方案被公认为是五个方案中“花销最小，速度最快”的处理办法。

福岛第一核电站早就有过向海洋排放污水的经历。来自东电的消息显示，第一次可追溯到2014年8月，当时通过一系列试验，处理了约4000吨地下水。这之后，有关地下水的提取、净化和排放持续进行。2015年9月14日，东电公司从福岛第一核电站附近的水井中抽取净化后的污染地下水，排入海洋。约两周后，排入附近港口的污染地下水达到3310吨。有评论认为，这迈出了“排污入海”的第一步。

2021年4月13日，在首相官邸召开的一场名为“废炉·污染水·处理水对策”的阁僚会议上，日本政府正式敲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囤积的大量核污染水排放入海的方针。这开启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把重大核事故产生的污染水排入海洋的先例。

2022年2月，IAEA调查小组走访了日本经产省以及东电公司，并前往福岛第一核电站进行实地调查。2023年1月，日本政府将排海时间定于“今年春夏之际”。同年5月，IAEA小组抵达日本，展开最后验证工作。这也是IAEA在发布其全面评估报告之前最后一次访日。6月12日，东电开始为期两周的核污水排海设备试运营。

无论是日本政府阁僚会议的书面材料，还是东电官网公开的资讯，均显示出，日本政府早就把“排污入海”计划的工作重点放在了处理舆情上面。

为此，日本从2022年起在主流媒体上为排海计划打广告，并希望媒体能摒弃“辐射水”“核污水”“核废水”等字眼，改用“ALPS处理水”或“净化处理水”。前副首相兼财务大臣麻生太郎等日本官员还多次发表有关“处理水可直接饮用”的说辞，被网友调侃为粉饰过度。

2021年2月，日本国会审议的2021年度预算案中，主管灾后重建及核事故处理的复兴厅申请了20亿日元预算，作为消除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形象受损的费用，是2020年度原始预算的5亿日元的4倍。

就在日本政府决定“排污入海”的当天，日本复兴厅发布了一份传单。传单中，“放射性氚”被拟化成为可爱吉祥物，用来宣传核污水的安全性。这一举措遭到日本网友的一片挞伐。4月14日夜里，复兴省紧急撤下发布不到一天的吉祥物海报及相关视频。

〓 4月13日，日本复兴厅发布了一份传单：“放射性氚”被拟化成为可爱吉祥物，用来宣传核污水的安全性。

到了2023年1月，经产省拨款800亿日元预算，用来应对“排污入海”后可能受到的风评被害（指因传言而导致名誉和经济上的损害）影响。据悉，其中300亿日元用来负担“排污入海”后所需要的对策，500亿日元用来补偿渔民可能遭受的风评被害影响。然而，在日本渔民看来，“我们完完全全被政府抛在了脑后”。

日本核电政策转向，排海计划或影响东北选举

对于外部观察人士来说，政治因素在福岛核污水排放问题上再明显不过。不止外交上遭遇唇枪舌剑，在日本国内，该问题同样是彻头彻尾的政治问题。日本历届首相进行过一场场关乎福岛命运的“表演秀”，创造了扳倒政坛对手、增加国际曝光、青史留名的机会。

其中，前首相安倍晋三在镜头下捧着一箱福岛鱼干猛吃的画面堪称经典。无论是2012年的众议院选举、2013年的参议院选举，还是2014年与2017年的众议院选举，安倍都将“打响选战第一枪”的地点定在福岛。一位福岛县县民曾向“全球报姐”直言，“如果没有核事故，自民党不会那么快能卷土重来。”

〓 前首相安倍晋三在镜头下捧着一箱福岛鱼干猛吃的画面堪称经典。

前首相菅义伟在疫情期间的治理能力备受指责，虽然“排污入海”的决议引起国际舆论的轩然大波，但这也成为他首相生涯中的唯一“政绩”。

现任首相岸田文雄更在自己的主场——广岛举行的七国集团（G7）峰会上，用福岛食材招待各国宾客，企图创造友好舆论，让G7国家认同“排污入海”的决定。

7月初，岸田文雄在与格罗西会面时表示，日本“不会批准可能对日本人民、世界人民以及环境产生危害的排放”。他还说，政府将“基于高度透明的科学依据，继续向国内外透彻阐明”将处理后的水排放入海的理由。

〓 7月4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将报告递交给日本首相岸田文雄。

北海道大学教授长岛美织曾在《风险政治性的扩散》一书中写道，所谓“依照科学依据”的说法本身是一种“伪权威”。“在众多科学依据中如何选择政策以及政策宣传的依据，这不是科学问题，而是政治判断问题。”

长岛进一步指出，同为国际组织，IAEA、国际辐射防护委员会（ICRP）、欧洲辐射风险委员会（RCRR）、市民与科学家关于辐射问题科学研究会（ACSIR）等机构制定的标准之间也存在较大差异。

自福岛核泄漏发生以来，日方多次出现信息公布不及时、不完整乃至前后矛盾的情况。日本政府一直以降低信任感的方式，来回应国内外的质疑。

2021年4月7日，时任日本全国渔业合作协会联合会会长岸宏向首相菅义伟表达了“反对排海”的立场。但仅仅六天后，菅义伟就向全世界宣布日本政府做出排海决定。2022年4月，东电公司在未与当地渔业团体达成任何协议的情况下，开始建设排海隧道工程。

今年2月10日，日本内阁会议通过“以实现绿色转型为目标的基本方针”，明确了要最大限度利用可再生能源与核能。针对核电站在一定前提下服役可超过60年，以及研发和建设新一代核反应堆等内容，被认为是日本核电政策的重大转变。

经产省发布的资料显示，新方针重提了日本2021年发布的第六版能源基本计划目标——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与核能发电占比分别达到总发电量的36%至38%和20%至22%。

新方针保留了福岛核事故后“原则上40年，最长60年”的核电站服役期限规定，但允许在严格审查的前提下，核电站停运接受审查的时间可以从中扣除，这实际上使核电站服役超过60年成为可能。2011年福岛核事故后，日本社会对核能利用一度趋于谨慎，核电占日本国内发电总量的比例从2010年的超过25%下降到2019年的不足6%。

法国国家研究院的塞西尔认为，日本决定大规模重启核电，同时解除福岛灾区的疏散令，意图抹去核灾的所有痕迹，使该地区成为一个能抵御核灾事故的模范区域。“但巨大的储存槽，从视觉上强烈提醒着众人，过去这里发生过如此大的灾难。”

近年，受到煤炭、石油、天然气等能源商品价格暴涨的影响，日本开始加速重启核电机组。今年6月25日，日本关西电力公司宣布，位于福井县高滨町高滨核电站1号机组的核反应堆装填核燃料工作已完成，将于7月28日重新启动。

眼下，鹿儿岛县萨摩川的市民正在发起一场公投运动。他们要求通过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是否延长鹿儿岛县仙台核电站的运营”。

去年10月，九州电力公司提出申请，让该核电站的两座老化反应堆延长运行20年。据悉，仙台核电站的1号反应堆将在2024年7月运营达到40年，2号反应堆也将在2025年11月完成运营40年。公投协会秘书长向原喜孝表示，“延长运营核电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希望通过公投来决定。”

〓 2015年8月11日，日本南部鹿儿岛县萨摩川，九州电力仙台核电站中央控制室的操作人员重启了该核电站内的第一号机组。这也是日本福岛核泄漏事故后，全日本重启的第一个核电站。

对岸田来说，排海计划还可能影响到年底的选举。眼下，岩手、宫城、福岛等当年地震的重灾区陆续开启地方选举——岩手县县议会选举将于9月3日开始投票，宫城县和福岛县则分别于10月和11月举行县议会选举。

而今，岸田的支持率已经连续三个月下滑，再创新低。日本广播协会8月14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8月岸田内阁支持率比7月下降5个百分点，降至33%；而内阁不支持率上升4个百分点，增至45%。

在日本政坛，但凡内阁支持率跌破30%，就被视为进入“危险水域”。据日媒报道，为挽救低迷的人气，岸田计划在9月中旬对内阁进行改组，以阻止内阁支持率的下滑趋势。

（方晨宇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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